第四十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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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
厲南棠做了檢校兵部侍郎後, 福安公主府不覆之前的門可羅雀，府裏經常有來客拜訪，大多數是中高級軍官。
“你們家厲駙馬看著有傲骨，卻沒什麽傲慢之氣, 交游挺廣闊呀。”
公主寢堂有二樓, 如今玉城長公主和符杉正坐在二樓軟榻上吃點心。通過二樓眺望, 可以看見前院的來客——大多數是精壯年輕的武將。
他交游廣闊，符杉也被迫交游廣闊起來。因為不同於以前，他的朋友多是些單身漢。現在這些客人, 很多是隸屬大家族的子弟，他們的夫人也會拜訪符杉。
公主府, 前院後院常常同時開幾桌招待客人的便飯, 投壺，酒令，葉子牌隨時都能玩。飯後可以點家裏的絲竹歌舞。
這種以前上演在別人家的紅火熱鬧，如今轉移到鎮國福安公主府了。
皇上一直臥床不見人，太子開始監國，朝堂勢力也開始換血清洗。
厲南棠是第一功臣, 又深受太子的信任。聽說太子想把他身上“檢校”兩個字弄掉, 成為真正的兵部侍郎, 但這計劃進行的不順利。
畢竟駙馬不能擔當要職，是開國傳下來的規矩, “檢校”也就是臨時叫他當兵部侍郎，已經有些過分了，政事堂七位相爺, 倒有五位反對，遵循舊制的貴族也不同意, 即便太子也不能一意孤行。
不過厲南棠沒有因此感到挫折，他盡心盡力辦自己的差事，不同於別人的拖沓，他辦事果決利落，遇到什麽難題，都能快速想出辦法解決，很快越發受到上面倚重。
和他接觸過的人，尤其是年輕將領，很容易就被他的氣魄見識所折服。禁軍將領多是權貴子弟出身，本是眼高於頂的，現在卻好幾個都跟著厲南棠鞍前馬後地跑。
讓符杉也不得不感慨，他真是天生大哥的氣質，靠譜，有領導力，上哪兒都能認一串小弟。
不過，年輕人多了也好。有時候坐在寢堂二樓上，看他們高興起來，在空地騎射，練劍，打鬥，甚至打馬球蹴鞠，年輕熱烈，好像回到校園看男生們打籃球一樣，有一種揮灑汗水的青春活力。
玉城欣賞了一會兒青春少年的朝氣蓬勃，戀戀不舍回轉過視線，開始朝符杉說正事。
“兵部刑部以前不是……管嗎？如今打落好些人馬，空出好多缺。我新認識兩個朋友，頗有些本領，想進入這兩部，能叫你們家厲駙馬想想法子嗎？”
所謂朋友，自然是她的新相好。只要幫了這個忙，開了這個口子，以後就得源源不斷幫這種事。符杉心裏想著拒絕。
“萬一他們進去了，你可就見不著他們了，這樣你能願意？”
“這是何意？”
“你想想看，現在那兩部正缺人手，一個人要幹三四個人的活，連厲南棠都整日在外面不著家，根本不是你想象的松閑模樣。我都巴不得他去個清閑地方，省的空有個丈夫，卻老見不著人。你把你朋友送進去，他們天天給朝廷做奉獻，整日整月見不到你，那你圖什麽？”
眼看玉城訝然猶豫起來，符杉誇張完苦難，又壓低聲音，故意嚇唬她：
“再說，太子新接手這兩部，以前不是……管這兩部嗎，他生怕裏面還有他的人，眼睛成日死盯著那兒。你叫你那倆朋友換個地兒吧，萬一不小心，再讓人誤以為他們和……有關系，你覺得太子會怎麽對待他們，怎麽對待你呀……可有人都被抄家滅族了，
大夥兒撇清都來不及，怎麽還想往前面湊呀。”
一番話，說的玉城長公主馬上打消了主意。
“虧得你提醒，回頭我就叫他倆改了主意。”
願意改什麽主意，就改什麽主意，不礙著他們家的事兒就行。
“姑姑，你說想看看我家樓上風景，這也看了大半天了，風呼呼的，挺冷的，咱們下去吧。”
二樓是敞廳，主要是用來夏日登高乘涼的。雖然隨著深秋的到來，四周懸掛的竹簾換成厚厚的氈簾，也沒樓下暖和。
“你冷我不冷，這麽多英俊兒郎在前頭摔跤呢，看的我心裏火熱。”
玉城看的正上癮：“這麽冷的天，光膀子也不怕冷，年輕人就是火力壯~”
符杉：“火力再壯也跟您沒關系呀。”
玉城交朋友秉承一個原則，不能給她帶來麻煩。今天來的這些小夥兒很多都出身貴族，或者高官之後，或者手握實權，不是能隨便陪她享樂的人，平時她不碰的。
“所以我就光在這兒看看，過眼癮不讓呀？”
“沒說不讓，不是你也帶孩子來了麽？璆兒在下面等老半天了呢。”
“璆兒都十歲了，又不是奶娃娃，叫他自己玩，丟不了！”
符杉搖搖頭，自己先起身下去了。
結果剛下去兩步，碰上著急忙慌的侍女，接著馬上又返回來。
“嘖，說什麽來什麽吧，你兒子不見了！”
璆兒是個外表文靜內向的小男孩，今年十歲，看起來矮小些，像七八歲的模樣。
打小他就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，因為父親早就過世了。從他記事起，永遠只能見到各色各樣年輕的叔叔。
小時候他還挺喜歡他們的，因為他們會陪他玩，蹴鞠，舉高高，放風箏，還會給他買好吃好玩的東西。
可是自從知道“面首”兩個字以後，他就不喜歡這些“哥哥”或“叔叔”了。
有同伴會嘲笑他，而且撞見母親和那些人在一起的畫面，更叫他難以忍受。
所以他學會生病，搗亂，盡力破壞母親和那種人在一起。
今天跟母親一起來福安姐姐府上，經過前廳，母親眼睛就亮了，接著就讓福安姐姐帶她去二樓。
璆兒知道她想看什麽，於是他趁人不註意，把自己藏在茶房的櫥子裏。
“小侯爺！”“璆兒~”“你在哪兒？”
璆兒靜靜聽著外面侍女喊，母親吼，姐姐叫，抱著膝蓋穩穩坐在狹小的空間裏，一動不動。
找尋了一刻鐘後，眾人終於在茶房的櫥櫃裏找到璆兒。
玉城狠狠臭罵了璆兒一頓。
於是厲南棠中午回來後，就看見海棠紅衫裙的她蹲在秋千旁。
璆兒鼻尖泛紅，眼睫毛掛著淚珠，專註地往她嘴裏塞了一瓣橘子。
符杉吃著橘子，看璆兒掰開下一瓣往他嘴裏塞，忙說：“我還想吃~”
璆兒楞了一下，又把手裏橘子塞進她嘴裏。
最後那一個大橘子，倒有一大半進了符杉肚子裏。
侍女看著直笑。
小侯爺被罵了，就習慣性使勁吃東西。可他腸胃弱，吃多了果子就容易生病。
他母親見了怕他生病，又得使勁罵他。被罵了，他又會拼命吃東西。
簡直就是惡性循環。
本以為今天又得罵起來了，結果福安公主知道了，就蹲在旁邊問小侯爺要東西吃。
他吃什麽水果，她就要什麽水果。小侯爺不給，她就裝可憐。小侯爺給了，她就笑瞇瞇誇他。
總之這麽一打岔，托福安公主的福，至少小侯爺今天不會吃壞肚子，不會回去再挨罵了。她們這幾個專門照顧小侯爺的人，也不至於跟著挨罵。
送走玉城長公主等人，符杉回到院子。
院子裏兩盆甜石榴滴滴答答掛了滿樹枝，大的像香瓜那麽大，小的像小杏子那麽小。她看了一會兒榴紅似火的石榴，忽然，一瓣剝好的橘子出現在眼前，連白色的筋絡都細細除掉了。
“謝謝，我不想吃橘子。”
剛才為了哄小孩，都吃了夠兩三個大橘子了。
厲南棠頓了一下，才有些不情願的把手收回去，看她盯著石榴，以為她想吃石榴。遂伸手撥開枝葉，摸著最大的一個石榴，摘了下來。
“我剝石榴給你吃。”
符杉看著石榴忙擺擺手。
“明兒再吃吧，我只是看看。剛才吃了好多水果，現在肚子全是酸水，就算王母娘娘的蟠桃擱在我面前，我也不想吃了。”
厲南棠：“……”
符杉就聽見旁邊重重呼出一口氣。扭頭望去，某人鋒利的下頜線，緊緊繃著。
“怎麽了，不高興了？”
“高興。”
他把橘子塞進自己嘴裏，把大石榴塞進她手裏，自己轉身回屋了。
符杉雙手捧著那個大石榴，看重重被掀開的氈簾，又重重落下。
春蕓隨著落下的氈簾，脖子跟著縮了一下，小聲道：
“我覺得駙馬不高興。”
“不高興就不高興，多大了人了，又不是小孩子還需要人哄。”
符杉渾不在意的說。
每天中午，她會準時睡兩個鐘頭。
如今換了睡衣，剛躺在床上閉上眼睛，就感到帳子被撩開，砰地一聲，旁邊重重坐下一個人。
“睜開眼，我看見走過來一個人。閉上眼，我還以為旁邊坐了一頭大象。”
符杉壓著被子扭頭看旁邊某人：“你動靜小點兒行嗎？”
對方一聲不吭，脫掉靴子，翻身躺在外側，背對著她。
“現在動靜小了，睡吧。”他悶悶地說。
符杉：……
平時她們午睡不是這樣的。
她是個長睡眠主義者，不睡飽了就容易精神不好。
厲南棠是個短睡眠主義者，除非是過來叉叉，否則平時從不午睡。符杉還挺羨慕他睡的時間短，精力還充沛的。
今天他躺在旁邊，背對著她也不那個。他自己也睡不著。
符杉第一次剛要睡著，他豁然起身去喝水，茶壺哐當一聲，把她震醒了。
符杉第二次剛要睡著，他坐在床頭翻書，翻得嘩啦啦作響，瞌睡蟲又叫翻書聲給吹走了。
符杉：……你爺爺的，找事兒是吧？！
為了預防第三次睡眠被打斷，符杉起身請他滾回蘭月居。
奪回大床的控制權，她筋疲力盡睡了一中午覺。
等下午打著哈欠起來的時候，透過打開的窗臺，卻忽然看見某個應該滾回蘭月居的人，竟然還沒走，正坐在院子的秋千上。
厲南棠單坐在秋千的木板上，也不蕩。
垂著頭，面前突然多出一個大石榴。
順著捧石榴的素手，看到伸向他的手臂，和蹲在秋千旁的人。
“公子，我服了你了，請問你現在有空給人剝石榴嗎？”
厲南棠單手接過來石榴，沈沈的眸光對視著她璀璨的眼睛，挑起眉毛。
“不是說，吃了好多果子，肚子裏全是酸水，一口都不想再吃了嗎？”
“你也知道是水果，睡一中午覺，早就全消化掉了。我現在想吃石榴了，替我剝石榴。”
符杉伸手推推他膝蓋催促他。
這個人呀，在外頭沈穩靠譜，胸懷大度。也不知怎麽，在她面前有時候就愛生悶氣，悶葫蘆一樣還非得湊在她跟前，暗戳戳想叫她發現了哄他。
他僵持了一會兒，冬日陽光照在冰面上，終於暖化了，嘴角浮現一點兒淺淡的笑，摘下蹀躞帶掛著的小刀用來剝石榴。
符杉站起來，攏著裙子，叫他挪挪地方，兩個大人一塊擠著秋千坐。
他剝出來一塊鮮紅的石榴籽，一粒粒餵她。
“能蹲下嗎？”
“幹嘛，坐著你嫌擠呀？”
“蹲著可愛。”
璆兒餵她的時候，她蹲著，仰著頭，笑瞇瞇的，看著很可愛。
符杉蹲著叫他餵了幾粒石榴，忽然反應過來。
“有病吧你，我又不是狗，幹嘛非得蹲著吃呀！”
蹲著看孩子，那是禮貌。蹲著看大人幹嘛。符杉說著跳起來，轉身間身體忽然被牢牢抱住。
“罵我也就罷了，怎麽把自己也罵進去了。再說我可萬萬沒那麽想，別冤枉人。”厲南棠從背後抱著她，大手還松松拿著半個石榴，頭搭在她的肩膀上，聲音帶著笑。
“喜歡挨罵是嗎，你還笑，哼~”
“不喜歡被別人罵，但你罵就沒關系。”
厲南棠在她耳邊輕聲說，
“誰叫你罵人也可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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厲南棠做了檢校兵部侍郎後, 福安公主府不覆之前的門可羅雀，府裏經常有來客拜訪，大多數是中高級軍官。
“你們家厲駙馬看著有傲骨，卻沒什麽傲慢之氣, 交游挺廣闊呀。”
公主寢堂有二樓, 如今玉城長公主和符杉正坐在二樓軟榻上吃點心。通過二樓眺望, 可以看見前院的來客——大多數是精壯年輕的武將。
他交游廣闊，符杉也被迫交游廣闊起來。因為不同於以前，他的朋友多是些單身漢。現在這些客人, 很多是隸屬大家族的子弟，他們的夫人也會拜訪符杉。
公主府, 前院後院常常同時開幾桌招待客人的便飯, 投壺，酒令，葉子牌隨時都能玩。飯後可以點家裏的絲竹歌舞。
這種以前上演在別人家的紅火熱鬧，如今轉移到鎮國福安公主府了。
皇上一直臥床不見人，太子開始監國，朝堂勢力也開始換血清洗。
厲南棠是第一功臣, 又深受太子的信任。聽說太子想把他身上“檢校”兩個字弄掉, 成為真正的兵部侍郎, 但這計劃進行的不順利。
畢竟駙馬不能擔當要職，是開國傳下來的規矩, “檢校”也就是臨時叫他當兵部侍郎，已經有些過分了，政事堂七位相爺, 倒有五位反對，遵循舊制的貴族也不同意, 即便太子也不能一意孤行。
不過厲南棠沒有因此感到挫折，他盡心盡力辦自己的差事，不同於別人的拖沓，他辦事果決利落，遇到什麽難題，都能快速想出辦法解決，很快越發受到上面倚重。
和他接觸過的人，尤其是年輕將領，很容易就被他的氣魄見識所折服。禁軍將領多是權貴子弟出身，本是眼高於頂的，現在卻好幾個都跟著厲南棠鞍前馬後地跑。
讓符杉也不得不感慨，他真是天生大哥的氣質，靠譜，有領導力，上哪兒都能認一串小弟。
不過，年輕人多了也好。有時候坐在寢堂二樓上，看他們高興起來，在空地騎射，練劍，打鬥，甚至打馬球蹴鞠，年輕熱烈，好像回到校園看男生們打籃球一樣，有一種揮灑汗水的青春活力。
玉城欣賞了一會兒青春少年的朝氣蓬勃，戀戀不舍回轉過視線，開始朝符杉說正事。
“兵部刑部以前不是……管嗎？如今打落好些人馬，空出好多缺。我新認識兩個朋友，頗有些本領，想進入這兩部，能叫你們家厲駙馬想想法子嗎？”
所謂朋友，自然是她的新相好。只要幫了這個忙，開了這個口子，以後就得源源不斷幫這種事。符杉心裏想著拒絕。
“萬一他們進去了，你可就見不著他們了，這樣你能願意？”
“這是何意？”
“你想想看，現在那兩部正缺人手，一個人要幹三四個人的活，連厲南棠都整日在外面不著家，根本不是你想象的松閑模樣。我都巴不得他去個清閑地方，省的空有個丈夫，卻老見不著人。你把你朋友送進去，他們天天給朝廷做奉獻，整日整月見不到你，那你圖什麽？”
眼看玉城訝然猶豫起來，符杉誇張完苦難，又壓低聲音，故意嚇唬她：
“再說，太子新接手這兩部，以前不是……管這兩部嗎，他生怕裏面還有他的人，眼睛成日死盯著那兒。你叫你那倆朋友換個地兒吧，萬一不小心，再讓人誤以為他們和……有關系，你覺得太子會怎麽對待他們，怎麽對待你呀……可有人都被抄家滅族了，
大夥兒撇清都來不及，怎麽還想往前面湊呀。”
一番話，說的玉城長公主馬上打消了主意。
“虧得你提醒，回頭我就叫他倆改了主意。”
願意改什麽主意，就改什麽主意，不礙著他們家的事兒就行。
“姑姑，你說想看看我家樓上風景，這也看了大半天了，風呼呼的，挺冷的，咱們下去吧。”
二樓是敞廳，主要是用來夏日登高乘涼的。雖然隨著深秋的到來，四周懸掛的竹簾換成厚厚的氈簾，也沒樓下暖和。
“你冷我不冷，這麽多英俊兒郎在前頭摔跤呢，看的我心裏火熱。”
玉城看的正上癮：“這麽冷的天，光膀子也不怕冷，年輕人就是火力壯~”
符杉：“火力再壯也跟您沒關系呀。”
玉城交朋友秉承一個原則，不能給她帶來麻煩。今天來的這些小夥兒很多都出身貴族，或者高官之後，或者手握實權，不是能隨便陪她享樂的人，平時她不碰的。
“所以我就光在這兒看看，過眼癮不讓呀？”
“沒說不讓，不是你也帶孩子來了麽？璆兒在下面等老半天了呢。”
“璆兒都十歲了，又不是奶娃娃，叫他自己玩，丟不了！”
符杉搖搖頭，自己先起身下去了。
結果剛下去兩步，碰上著急忙慌的侍女，接著馬上又返回來。
“嘖，說什麽來什麽吧，你兒子不見了！”
璆兒是個外表文靜內向的小男孩，今年十歲，看起來矮小些，像七八歲的模樣。
打小他就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，因為父親早就過世了。從他記事起，永遠只能見到各色各樣年輕的叔叔。
小時候他還挺喜歡他們的，因為他們會陪他玩，蹴鞠，舉高高，放風箏，還會給他買好吃好玩的東西。
可是自從知道“面首”兩個字以後，他就不喜歡這些“哥哥”或“叔叔”了。
有同伴會嘲笑他，而且撞見母親和那些人在一起的畫面，更叫他難以忍受。
所以他學會生病，搗亂，盡力破壞母親和那種人在一起。
今天跟母親一起來福安姐姐府上，經過前廳，母親眼睛就亮了，接著就讓福安姐姐帶她去二樓。
璆兒知道她想看什麽，於是他趁人不註意，把自己藏在茶房的櫥子裏。
“小侯爺！”“璆兒~”“你在哪兒？”
璆兒靜靜聽著外面侍女喊，母親吼，姐姐叫，抱著膝蓋穩穩坐在狹小的空間裏，一動不動。
找尋了一刻鐘後，眾人終於在茶房的櫥櫃裏找到璆兒。
玉城狠狠臭罵了璆兒一頓。
於是厲南棠中午回來後，就看見海棠紅衫裙的她蹲在秋千旁。
璆兒鼻尖泛紅，眼睫毛掛著淚珠，專註地往她嘴裏塞了一瓣橘子。
符杉吃著橘子，看璆兒掰開下一瓣往他嘴裏塞，忙說：“我還想吃~”
璆兒楞了一下，又把手裏橘子塞進她嘴裏。
最後那一個大橘子，倒有一大半進了符杉肚子裏。
侍女看著直笑。
小侯爺被罵了，就習慣性使勁吃東西。可他腸胃弱，吃多了果子就容易生病。
他母親見了怕他生病，又得使勁罵他。被罵了，他又會拼命吃東西。
簡直就是惡性循環。
本以為今天又得罵起來了，結果福安公主知道了，就蹲在旁邊問小侯爺要東西吃。
他吃什麽水果，她就要什麽水果。小侯爺不給，她就裝可憐。小侯爺給了，她就笑瞇瞇誇他。
總之這麽一打岔，托福安公主的福，至少小侯爺今天不會吃壞肚子，不會回去再挨罵了。她們這幾個專門照顧小侯爺的人，也不至於跟著挨罵。
送走玉城長公主等人，符杉回到院子。
院子裏兩盆甜石榴滴滴答答掛了滿樹枝，大的像香瓜那麽大，小的像小杏子那麽小。她看了一會兒榴紅似火的石榴，忽然，一瓣剝好的橘子出現在眼前，連白色的筋絡都細細除掉了。
“謝謝，我不想吃橘子。”
剛才為了哄小孩，都吃了夠兩三個大橘子了。
厲南棠頓了一下，才有些不情願的把手收回去，看她盯著石榴，以為她想吃石榴。遂伸手撥開枝葉，摸著最大的一個石榴，摘了下來。
“我剝石榴給你吃。”
符杉看著石榴忙擺擺手。
“明兒再吃吧，我只是看看。剛才吃了好多水果，現在肚子全是酸水，就算王母娘娘的蟠桃擱在我面前，我也不想吃了。”
厲南棠：“……”
符杉就聽見旁邊重重呼出一口氣。扭頭望去，某人鋒利的下頜線，緊緊繃著。
“怎麽了，不高興了？”
“高興。”
他把橘子塞進自己嘴裏，把大石榴塞進她手裏，自己轉身回屋了。
符杉雙手捧著那個大石榴，看重重被掀開的氈簾，又重重落下。
春蕓隨著落下的氈簾，脖子跟著縮了一下，小聲道：
“我覺得駙馬不高興。”
“不高興就不高興，多大了人了，又不是小孩子還需要人哄。”
符杉渾不在意的說。
每天中午，她會準時睡兩個鐘頭。
如今換了睡衣，剛躺在床上閉上眼睛，就感到帳子被撩開，砰地一聲，旁邊重重坐下一個人。
“睜開眼，我看見走過來一個人。閉上眼，我還以為旁邊坐了一頭大象。”
符杉壓著被子扭頭看旁邊某人：“你動靜小點兒行嗎？”
對方一聲不吭，脫掉靴子，翻身躺在外側，背對著她。
“現在動靜小了，睡吧。”他悶悶地說。
符杉：……
平時她們午睡不是這樣的。
她是個長睡眠主義者，不睡飽了就容易精神不好。
厲南棠是個短睡眠主義者，除非是過來叉叉，否則平時從不午睡。符杉還挺羨慕他睡的時間短，精力還充沛的。
今天他躺在旁邊，背對著她也不那個。他自己也睡不著。
符杉第一次剛要睡著，他豁然起身去喝水，茶壺哐當一聲，把她震醒了。
符杉第二次剛要睡著，他坐在床頭翻書，翻得嘩啦啦作響，瞌睡蟲又叫翻書聲給吹走了。
符杉：……你爺爺的，找事兒是吧？！
為了預防第三次睡眠被打斷，符杉起身請他滾回蘭月居。
奪回大床的控制權，她筋疲力盡睡了一中午覺。
等下午打著哈欠起來的時候，透過打開的窗臺，卻忽然看見某個應該滾回蘭月居的人，竟然還沒走，正坐在院子的秋千上。
厲南棠單坐在秋千的木板上，也不蕩。
垂著頭，面前突然多出一個大石榴。
順著捧石榴的素手，看到伸向他的手臂，和蹲在秋千旁的人。
“公子，我服了你了，請問你現在有空給人剝石榴嗎？”
厲南棠單手接過來石榴，沈沈的眸光對視著她璀璨的眼睛，挑起眉毛。
“不是說，吃了好多果子，肚子裏全是酸水，一口都不想再吃了嗎？”
“你也知道是水果，睡一中午覺，早就全消化掉了。我現在想吃石榴了，替我剝石榴。”
符杉伸手推推他膝蓋催促他。
這個人呀，在外頭沈穩靠譜，胸懷大度。也不知怎麽，在她面前有時候就愛生悶氣，悶葫蘆一樣還非得湊在她跟前，暗戳戳想叫她發現了哄他。
他僵持了一會兒，冬日陽光照在冰面上，終於暖化了，嘴角浮現一點兒淺淡的笑，摘下蹀躞帶掛著的小刀用來剝石榴。
符杉站起來，攏著裙子，叫他挪挪地方，兩個大人一塊擠著秋千坐。
他剝出來一塊鮮紅的石榴籽，一粒粒餵她。
“能蹲下嗎？”
“幹嘛，坐著你嫌擠呀？”
“蹲著可愛。”
璆兒餵她的時候，她蹲著，仰著頭，笑瞇瞇的，看著很可愛。
符杉蹲著叫他餵了幾粒石榴，忽然反應過來。
“有病吧你，我又不是狗，幹嘛非得蹲著吃呀！”
蹲著看孩子，那是禮貌。蹲著看大人幹嘛。符杉說著跳起來，轉身間身體忽然被牢牢抱住。
“罵我也就罷了，怎麽把自己也罵進去了。再說我可萬萬沒那麽想，別冤枉人。”厲南棠從背後抱著她，大手還松松拿著半個石榴，頭搭在她的肩膀上，聲音帶著笑。
“喜歡挨罵是嗎，你還笑，哼~”
“不喜歡被別人罵，但你罵就沒關系。”
厲南棠在她耳邊輕聲說，
“誰叫你罵人也可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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